奇怪的是，在那个晚上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。隔天早上我还是照常时间起床，什么感觉都没有。唯一的变化就只有躺在我床边睡觉的小可。他还真的听我的话到我房间来了。昨天我回房间的时候，他已经躺在那里睡着了。我本来想叫他到床上来睡的，看他睡得那么熟，我就没有叫他。
除此之外什么变化都没有。
不，就连昨晚我咳出血的时候也是一样的，什么恶心的感觉也没有。
这让我觉得害怕。因为这代表我的身体已经开始麻木了。我的身体，不，是我身为返祖人类的身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视的变化。这真的令我害怕。
我和往常一样，下楼做早餐。早餐做好之后，我习惯性的去叫诺儿起床。走到她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，诺儿已经不用去上课了。果然习惯这种东西不好改过来啊……
我重新回到厨房，把做好的早餐放进微波炉里保温。我想，我可能又要养成一种“习惯”了——我现在好累，好像睡觉。说实话，刚刚我能起床完全是硬撑着的。
我趴在桌子上，眯了一会。
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。我看了看，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刚刚没有的东西。
是诺儿留的字条，上面写着：
“我带小可去散步啦，要睡觉要去房间里睡啦。还有早餐我吃完了，味道有点淡哦，不过很好吃。”
我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。我觉得我已经快要变成一个大叔了。不，我已经是个大叔了。
我从椅子上站起来。腿突然发软，让我摔在地上……
看来没错啊……
我的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差的……变得比以前更累了，更没劲了……再这样下去，迟早有一天，我肯定会变成诺儿和小可沉重的累赘的……
如果这是返祖人类既定的结局，那我会妥协的。但是，我还有事没做。
我必须把真相告诉诺儿。但是……我始终没能告诉她。
那个时候，看着镜子中的我。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恐惧。
虽然不知道我还可以活多久，但是我一定要在死前把真相告诉诺儿。
然而，这个愿望，很快就实现了……
三天后。
因为不用去上学了，诺儿除了每天早上带小可出去散步之外就不怎么出家门了。所以她开始看之前一直都没怎么看的电视。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那台电视真正派上用场了。我和诺儿平时不看，就算是薇尔也不怎么看电视的。
不过看她看得挺起劲的，我也没有说什么。只是最近田里的活要自己做了，因为诺儿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小可(当然去厕所的时候不会)。
可是，就这么每天看着，看着，诺儿终于看到了些什么。
“爸爸，你快点过来看一看！”
一天中午，我洗完碗之后被诺儿叫到客厅去。我发现她在看新闻，但是看到那个新闻的标题我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。
“爸爸，你听说过返祖人类吗？”
没错，电视上正在播关于返祖人类的新闻，而诺儿看得还很认真。
“听过。你也知道吗？”
“嗯。在学历史和政治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提到这种人类。”
失策了……原来学校会教啊……
“是嘛……”
我走到她的身边，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。但是现在好像并没有播什么比较关键的事情。
“诺儿，你觉得返祖人类怎么样？”
“什么怎么样？”
“就比如说对于返祖人类的处境和遭遇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啊……这个考卷上也有问过。我觉得它们很可怜，真的很可怜……就因为和我们不一样就被那样对待，我一向看不惯种族歧视，但是这又是一定会存在的……所以……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虽然我说了自己真心的话语，说了他们很可怜，不该被这么对待，但是那个时候我的这道题被打了零分。全班唯一的一个零分。”
对于这点我并不吃惊。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，这种现象早就渗透到本质里去了。
“就是这个，爸爸你看。”
我听诺儿的看向电视，也终于知道了诺儿想要和我说什么。
电视里的主持人这么说着：
“最近，已经平静了许久的关于政府在十三年前发布的‘屠杀返祖人类’的消息，被在实验区做实验的科学家否定。”
这个新闻怎么听上去那么绕口啊……
“科学家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关于返祖人类的相关实验，就这近几日这些作为实验体的返祖人类陆续死亡。根据这些科学家所说，他们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有明显的不适感，有一些甚至患了一些怪病。那个时候以为只是普通的生病，但是随着数量越来越多，他们开始重视这个问题，直到现在的全部死亡，他们才终于发现了些什么……”
主持人等顿了一下，把手中的稿子翻到下一张。
“他们认为，返祖人类的寿命是普通人类的一半，甚至不到一半。返祖人类可能需要要自己原本正常的寿命分给自己身体内的返祖魂，所以寿命才会是常人的一半不到。换句话来说，返祖人类活不长。下面请看详细的报道。”
镜头一切，就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接受采访。
“我们通过大量的统计和计算，得知了这个事实。在喜悦的同时我们也感到了一丝内疚。因为我们之前野蛮的行为，让这个可怜的人种几乎消失殆尽。所以我们认为，返祖人类不能再这么被对待了。就算是濒危动物一样，返祖人类的数量已经少之又少了，再这样下去，这个种族肯定会消失。所以我们倡议，停止一切针对返祖人类的活动。毕竟，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年时间可以……”
科学家的话停在空气中。
我把电视关掉了。
因为我害怕听到那些话——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……
看来，我现在的状态就和那些临死前的返祖人类一模一样啊……恐怕诺儿也已经发觉了吧……就算没有，我现在的举动也足以说明一切了。
“爸爸……电视上说的和你最近的情况好像啊……你是不是……不，怎么可……”
看着我默不作声，诺儿原来开玩笑似的的脸一下变了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爸爸，不会是真的吧？”
我将脸撇向另一边，不敢正视诺儿。然后叹了口气。
看来，是时候了。是时候说出这个早就蒙上一层灰的真相了。
“你是不是很早就在怀疑了？”
听到我的回答和问题，诺儿原本还算镇定的表情一下崩溃了。
“这么说……你真的是返祖人类？”
“……是。我就是一个返祖人类……”
诺儿激动地站了起来。原本一向稳重的诺儿也彻底激动起来了。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啊……
“怎么可能……为什么！为什么不告诉我啊！为什么到现在我问你你才告诉我！”
“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了……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骗我吗？小时候就算了！我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啊！那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啊！”
“没找到合适的时间……所以……”
“就算是这样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！突然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返祖人类这件事情很好玩吗？很惊喜吗？”
果然……诺儿也是这是这么想的……
“很可悲啊……明明就在自己身边的的爸爸那么无助……那么可怜……我却什么都做不到……只能在那里自己骗自己，这不是真的……直到现在我都在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！”
“不是的！你怎么会这么想！是我对不起你啊！”
“妈妈呢？也是骗我的？”
诺儿的问题已经毫无逻辑可言了……不过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。
“嗯……”
“那不管再怎么等下去，妈妈都回不来了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座城堡吧……妈妈就是在那里保护了我。但我却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……所以我只好骗你……”
“所以，我现在到底是生活在哪里？一个谎言里吗？还是一串的谎言里？这样的生活……叫我怎么接受啊！”
诺儿几乎是用带有哭腔的吼声说话，然后冲出了客厅。
我愣了几秒钟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自己刚刚和诺儿说了一切，把这层谎言给戳穿了，把诺儿和自己带回现实了。
我仿佛听到了平静的生活如同玻璃般碎掉的声音。很响。
直到我听到重重地摔门声，我才意识过来，才想起来要把诺儿追回来。
哪怕是虚假的，我也想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拼好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。
她还没有怀疑到小可，至少，小可的事情应该由他自己来说，我早就已经做不了主了。所以，我得把诺儿追回来。
起身时，头又一次不争气的哀鸣。
拜托了……在给我一点时间吧……
求你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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